2014年4月23日 星期三

【進擊的巨人/團兵】The Reason



The Reason》(收錄於團兵刊物《Before Sunrise》)





  ──「啊,說到底,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上我呢?」

  
  問句彷彿碎紙般飛上天。
  跟一去不回來的人命一樣。





  
  他曾經是看不到完整天空的人。過去搶盜立體機動裝置飛翔在半空時曾經想過到底那群士兵們都用這東西幹什麼,是否真正好好利用過並且看到更不一樣的世界──
  而現在他知道的。在他正式進入這群「士兵」中之後,他理解到了這個組織的腐敗處在哪裡、哪些人根本就是豬玀光吃糧食而不動、能夠飛翔並斬殺巨人的武器附在他們身上好比累贅的大洋裝,不能救命反而致死。
  拋頭顱灑熱血的人並不是沒有,這些人們犧牲精神與肉體奉獻世界,而大多時候他最終只能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將他們從巨人口中救出時,聽聞那些恐懼的慘叫與崩潰的吶喊。
  或者最後就只能在搬運屍體回牆內的路上替他們闔上雙眼,彷彿這樣就可以忘記那些人死前傳達出來的絕望。
  『里維兵長!救救我!』
  ──倏地睜開眼睛時又是另一個清晨。
  再次閉上眼睛,聽到了窗戶外的鳥叫,清脆得讓這裡都不像個殺戮的士兵的居住地。身體自動在清晨醒過來,雖然設了鬧鐘,生裡時鐘還是讓他自然而然地準時睜開眼睛,即便在前一刻自己依然在個不算愉快的夢境裡。
  而這一日依然是需要盥洗後才能開始。






  抹掉櫃上的灰塵時他忍不住還是咒罵了一聲,在他背後打掃的佩托拉忍不住抖了一下,最後選擇假裝沒聽到,繼續把眼前的書一本一本照順序好好排上架子。畢竟才剛剛被拔擢上來成為夢想中里維班的成員,再怎麼樣也不敢隨便唐突仰慕對象。
  「居然還有這麼髒的地方……還放書呢……」里維撇著嘴,用白布掩蓋住的小臉只剩下那雙個人特色強烈的死魚眼與眉毛,現在正用更強烈的嫌惡表情瞪著面前的木製櫥櫃。
  「啊,畢竟上一次我們沒被分配到這個房間啊。」在另一邊晃來晃去完全沒在打掃的漢吉把頭探進來,「好了佩托拉,那個瓶子妳已經擦它三次了。」
  「這間打算用來做什麼?」在少女發出驚慌地道歉並把瓶子放回櫃子上的聲音後,里維拉下白布,在去更換抹布水前看著漢吉。
  「新的作戰會議室囉,還有,艾爾文說那些書,」他用下巴點點佩托拉還沒放上去的書本,「等等送到他辦公室。」
  「他要看?」
  「誰知道?」漢吉眼鏡後的雙眼笑了起來。
  「四眼,這麼閒怎不現在就把書拿過去?」
  「問你囉。」爽快地拋下這句話之後他馬上離開這個房間,留下里維跟只能怯生生看著他的女孩。
  皺起眉頭,眼神輕輕掃過旁邊的新小組員,查覺到她對自己的距離跟膽怯還沒消除,也只能聳聳肩。
  「繼續妳那邊的整理吧,書我等等會拿過去。」
  「是的!」
  看個屁,那些都是古典文學,他要拿古典文學來畫作戰隊形嗎?
  手指拂過那精裝硬皮的書本,這樣子的書在這樣的社會裡是奢侈品,上面的雕花跟精細的刻印已經不知道是在顯示書本內容的重要,還是告訴別人這本書有多奢華。
  玩不膩一些小梗的調查兵團團長明明可以直接傳喚他,卻總愛用比如「送書到團長辦公室」這種理由把他叫過去,顯然等等見了面也不會是談什麼正經事。
  好吧,偶爾會是正經事,或者先正經之後再不正經。
  將眼前的櫃子整理好,把剩下的工作交代完他便拿掉白巾,捧著那些書到團長室報到。因為原本是雙手抱著書,但如果必須敲門,就需要先用單隻手撐住書本,所以他打算先單手扛著。
  就在他要動作前,一隻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握住團長室的門把。
  「需要服務嗎,先生?」
  這把嗓音再怎麼好聽,他都只想回頭痛揍對方一拳。所以他選擇繼續將書本挪到單手,接著毫不猶豫一轉身就把拳頭往後送,也毫不意外地被對方的另一隻手接下來。
  瞪著那雙笑吟吟的眼,里維嘴角抽搐著。
  「你都這樣泡妞嗎?」
  「所以你說你是被我泡的妞嗎?」人前威嚴人後欠揍的艾爾文團長,他的惡趣味總用在喜歡的對象身上,但今天甚至說出這種話,里維覺得部分原因是發生了讓他很開心的事情。
  「那你就吃鱉吧。」接著他毫不猶豫地讓一本精裝書摔到艾爾文的腳上。
  團長室的那條走廊瞬間響徹了男人的慘叫,還有幾聲不耐的嘖嘖聲。





  
  「所以,新的作戰隊形被採用,還有更多經費下來,是這樣對吧?」
  艾爾文正在一本本隨意翻著里維帶來的書,剛剛告訴了他昨日跟中央開會後的好結果。對可以說是窮酸又常被唾棄的調查兵團來說,無論什麼樣的資助與肯定都非常稀有,他們並非冀望求得上層的認同去感到自己被重視,而是受限於階層與需被中央支持的現實,勢必想辦法被對方「當作一回事」。
  「對,我們下一次可以試試新的陣形,然後我希望將部分金額挪去給漢吉做研究,剩下再分配進立體機動裝置的維修上。」他將書放下來,「各小隊的編制我也會再進行調整。特別作戰小組的狀況還好嗎?」
  「不好也不壞。」
  以最強人類為中心所組成的小組,裡頭人員全部經由里維親自挑選,成為一精銳小隊,被期許為接下來調查兵團最強的戰力。但才剛成立,人員剛拔擢上來,他們彼此還沒有建立合作默契,遑論與心中英雄士兵長一起合作。里維必須再花時間讓他們熟悉彼此,並且多次進行合作訓練,他們才有辦法成為最精銳的團隊。
  「這也是我需要跟你討論的事情。」艾爾文將新的陣形圖攤在桌面上,里維走過去彎腰看著,「從原本各小組兵力差不多的狀況變成有你們的存在的話,作戰計劃勢必會跟著有些改變,我需要你的想法。」
  這次倒是滿正經的事情的。他們開始認真討論了新的計劃與人員配置,甚至包含該如何訓練特別作戰小組,一直到被敲門聲打斷。
  「花來了,團長。」佩托拉捧著插著三朵花的花瓶走進來,這是前一日一位士兵的母親送到團中對團裡的人表達慰問的禮物,大家推託來去後還是決定把這些花送到團長室去。佩托拉在剛剛整理的房內發現了沒有在使用的花瓶,便在清洗一番後正好放上了那些花,白色的瓶襯得那三朵黃色的花鮮豔動人。
  「謝謝妳。」艾爾文接過花瓶,轉身看著自己的辦公室,想著該放在哪裡。
  見狀,佩托拉出聲,「團長,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挪個桌檯,就可以放在您看得到、花也可以照到窗戶光的地方了。」
  「那妳就直接動手吧。」艾爾文頷首。三分鐘後,花被擺放在小茶桌上,是一個當艾爾文坐著辦公時能夠輕易看到、花也會在下午時分被窗外光線照耀得閃亮動人的位子。
  在佩托拉退出門之後,他凝視著花,突然一聲感嘆,「真是細心的孩子啊……」
  里維沒有搭話,只是逕自坐到沙發上,拿起剛剛倒的茶來喝了一口。艾爾文看著他,忍不住一笑。
  「就可惜你沒打算回應她呢。」
  拿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里維微微閉上眼睛,「沒有的東西就是強求不來。」
  「是的。」
  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來了也擋不住。這樣到底是好是壞,不會有人知道答案。
  放下茶杯的手幾秒後被人握著,而剛剛還在品嚐紅茶的唇已經被另外一種氣味給霸占。艾爾文的吻其實大多很激烈,並不如他外表那麼斯文,倒比較像他對於拯救人類的堅持,猛烈而堅定,緊緊鎖著他想要達成的目標。
  這還沒有到吃醋,他知道自己對那個女孩是沒有任何意思的,但那淺淺透露出的佔有慾還是讓里維感受到威脅,不過反正隨他的──他又沒打算跑。
  待客與討論公事的沙發長得夠讓里維躺下。隨著他們呼吸益發沉重,眼神迷濛起來,忙碌生活中發洩欲望的機會就在身前時當然也不打算停下來,但就在里維被全身壓制在沙發上而脖子正遭受強力親吻時,他想到了門還沒鎖。
  「喂……鎖門。」他並不想起身,更何況他現在是被壓著的。
  艾爾文發出低沉的聲音,可能是並不想現在離開他身子,但最後還是去把門上鎖了,一回來便再次沉沉壓上他,讓里維忍不住哼了一聲。
  「我快扁了……你為什麼那麼重啊。」
  「這樣你才不會跑啊……吶,里維。」
  「幹嘛?」他瞇上眼,自己先將皮帶鬆開。
  「我一直都很想問你一個問題,雖然對你來說,這問題可能有點太無聊或者娘娘腔。」
  「啊?你問啊,我覺得太無聊或娘娘腔的話,再給你一頓嘲笑也是可以的。」
  「里維,你為什麼會愛上我呢?」
  問句彷彿被吞進了吻裡,但聽得一清二楚。






  艾爾文‧史密斯跟很多很多人不一樣。
  里維從第一日見到這個人開始,就覺得他眼神非常特別。就算初見面時一點好感也沒有,也看得出來這人散發的光芒。
  「……你不一樣。」
  從被吻得有點腫的唇畔中,用低沉慵懶的聲音說出這幾個字眼格外色情,就算他本人完全沒這個意思。
  「哪裡?」被說不一樣的男人正舉起他的手,輕吻著每一個指尖,就像剛剛那一場並不夠他品嚐一樣。
  「……你不怕死。」
  他見過太多逞兇鬥狠的人,但裡面並沒有多少人真的不怕死亡。無論是地下街為了生存而傷害他人的傢伙還是兵團的人,拿起武器的兇狠背後,總是在里維已經對他們生存造成威脅的那一刻面露恐懼,彷彿眼前的人就是死神。
  眼神中的驚恐騙不了人,更不用說當他看到那些將被巨人吃到的同伴時,他們是如何慘烈地哭叫。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艾爾文‧史密斯一直讓他看不到這一點。
  這不是種稱頌,卻是悲傷也偉大的犧牲。
  「你有強烈的目標與理想,甚至不怕用死亡去得到它。」
  這使你迷人。看過很多很多的恐懼與悲傷,里維更加明白感情是人不可或缺的一環,但艾爾文‧史密斯的超脫卻讓人無比景仰。
  艾爾文從他身後緊抱著他,就像他保護著里維,而他們又被沙發包圍守護著一樣。「我有,我也會怕的。」
  ──剩下什麼也都不用說,里維也明白他在說什麼。凝視環繞自己身前的手,他只能更緊地回抱著對方,沉默不語。
  又是這一份堅強後細微的脆弱,讓你更像個人,讓我能夠喜歡上你啊。
  「里維,如果最終有一日我死不瞑目,希望是你替我闔上雙眼。」
  「……說這什麼?」
  「人終將一死,而我也永遠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死。」
  每次回城後那手上的死亡名單,就像敲響逝去的人的輓鐘──永遠也不知道哪一天會由別人回家鄉宣告艾爾文‧史密斯的死亡。
  「如果那一天,我真的來不及在死前閉上眼……」
  「艾爾文。」他打斷他,轉過身面對對方。
  那雙湛藍的雙眼望著他,「你不想聽嗎?不像你。」
  所以他欲言又止了。
  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他連不願意聽這種事情的權利都被拒絕了?
  到底是在什麼時候,連不願意聽喜愛的人「遺言」的這種事情,都被視為「不像他」?
  是啊,遺言。他們不該懼怕死亡,但他更懼怕愛人的死亡。
  而眼前這個人想要逼他理解這就是現實。彷彿又回到更早之前,這個男人問他:
  『你為什麼會愛上我?』
  而他一句話也答不上來一樣。明明現在都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了,為什麼又會需要面對更難以答應的事情。
  「闔眼有什麼意義?而且我不能保證我能在你被他人闔眼前先見到你,笨蛋。」
  「所以那只會是個『希望』罷了。」
  而他們總是需要把事實說得很白,才能夠坦然地活下去。明明現在有很多的滿足,卻又充斥著滿滿的空虛,那一瞬間讓他難過得想哭,但最後當然還是沒有。
  如果能夠由最愛的人幫忙閉上雙眼,或許生後的世界就會更加明亮的吧,在這個現在依然如此汙穢的世界裡。




  「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那疊書?」在穿好衣服離開團長室之前,里維忍不住問了。
  艾爾文一聽便笑了。他沒有說話,突然就拿起要里維帶過去的書,拆開了封皮,在里維震驚的目光下從裡頭取出幾張泛黃的紙。他揮著那幾張紙,笑得霸氣卻沉穩。
  「這裡可能有秘密呢。」
  中央的謎團總是有被揭開的一天。






  「如果哪天換我問你為什麼愛上我,你會說什麼?」
  「你這不就是問了嗎?」
  「你可以改天再回答。」反正看你現在的表情,也不會給我什麼認真的答案。
  「我句句認真。」
  「算了你一輩子都不要說好了。」




  那會是一個很長很長、並且一直在進行中的故事。
  從第一日起,見你如畫,框在我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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